第一章 (第1/1页)

    烟花三月，细雨缭绕，正是江南好风景。

    桃红柳绿外碧波荡漾，一艘精致的画舫横渡在河面上。船头站着一名年轻公子，面如冠玉，目若朗星，带着笑意，赏着河岸风光，手持折扇，头顶纱冠，缠绕其上的红缨垂挂耳旁两侧，迎风飞舞，身着白底金丝牡丹纹绸服是显贵气。

    此时船内走出一书僮打扮的男子，弯腰低眉，急急地道：“太……公子，您别离船头太近，容易掉下去。”

    那白衣公子霎时眉心一蹙，用手中折扇在书僮头顶敲了一记，“你说谁会下去？”

    书僮浑身一抖，往自己脸上实打实地给去一掌掴，“是奴的会掉下去！前头风大，您小心身子，还是进内妥当些。”

    白衣公子哈地一声，“本公子身子好着呢，这点风算不得什么。”

    书僮又劝了两句皆被驳回，只能蔫蔫地低着头，猛自个儿地叹气，眼看这船快驶近余杭渡口了，这头一次下江南，不知会有何际遇，可别再像前几个镇那样，期望一切顺顺利利。

    余杭的市集上蹲坐头顶斗笠却依旧显眼的俩人，一男子一女童，陌生面孔。

    那女童，年约八九，远观已初显林下风气，近看长得粉雕玉砌，水灵通透。

    旁侧的男子墨眉如画，朱唇玉面，一双凤眼带风流之韵，却非女相，那眸中聚着凛凛寒光，眉宇间几分英气加之束高的长发，身姿如苍松挺拔，是一身的侠者风范。

    此二人尽管一身布衣也难掩其容貌之出众。

    街上行人虽匆匆，也偶有停下，好奇观之。

    就在一个停顿之人问完又走了后，卢雪丹用手撩了一下面前的艾草堆，“真是，一文钱难倒英雄汉。师兄，你觉得我们就这么摆，会有人买么？”

    洛飞鸢重重一点头，斩钉截铁地说道：“肯定有。”

    “师兄何以如此笃定？我们要的可是一两银子，你这最多也就是十文钱，谁都不傻。开不了高价，是赚到猴年马月去。”

    洛飞鸢摇了摇头，“师妹此言差矣，积少成多，今日不行还有明日，明日不行还有后日，总会赚够。而且近日有个算命给我看了下，说我是红光满面，灵气逼人，福星高照。就这几日，是要遇贵人的。古时，姜太公钓鱼都能将天下共主给钓上来，怎么我就不能？”

    卢雪丹长叹一声，“这算命的这么死劲夸，是想讹你钱财吧。师兄，人贵有自知，懂么？”拍了拍洛飞鸢肩旁后，又道：“可我怎不知你何时去算的？”

    “就前几日，你练功累啦，房中呼呼大睡呢。师傅让我好生待你，我怎敢去吵？”

    那么你就能将你师妹独自一人留在房内，自己放心上街？卢雪丹心中这般暗暗道，却不明说。“师兄也就只有在我娘云游这段期间能做这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知我者，师妹也。日后若真能有所大作为，是全赖师妹成全了啊。”洛飞鸢即刻拱手对着卢雪丹作揖。

    卢雪丹伸手往前一推，“少来。不过，师兄，我倒是有个更好的提议。”

    洛飞鸢不明便问是何事。

    卢雪丹两眼放着精光，一脸笑得不怀好意，“你说我师兄长得如此好看，嫁个好人，不也可解当下困苦之局？”

    洛飞鸢不可思议地瞧着卢雪丹，“我堂堂大男子，你让我嫁？”

    “这有什么，隔壁的汪婶家，本是家徒四壁的。偏他二子争气，被城中富贵大户人家相中，日日门前好礼相送不单止，此后更是全家都搬了去。想必此时当是众人围之服侍周到，不再为那一日三餐而烦恼。”

    “你又非是其中人，想的如何能真。我此前见那小子收礼脸上也不能说面有难色，但也非是欢庆喜悦。堂堂男子屈于人下本就难为，还是寄人篱下的。他这嫁过去，你怎知就不是处处受制于人，步步为营，就怕一个不为意就死无葬身之地呢。”

    “那也是你臆想，我为何就不能臆想些好的？”

    “那你也不能因此就作为依据，自古这断袖分桃的，谁又曾有过好下场？我这等子是大事，若用这等龌蹉下流之法换来，日后我自己都要嫌弃。不干。再说了，你cao我的心？那为何不是你嫁我？”

    卢雪丹愕然地身子往后退去些，摇头，“嫁你？想都没想过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直接啊，伤我心呢。”

    洛飞鸢这语言并未有一丝失落之感，面容也是寻常之极，卢雪丹是看在眼里，“师兄不爱女子，你以为我不知？且师兄身边红颜知己多得呢，还有，箩然姐呢，我才不占位呢。”

    “可我一直为师妹留有一席之地的。”洛飞鸢此时的话才有了一地可惜之意。

    卢雪丹凝视着他，“师兄，丹儿年岁尚不满十，你觉得此时同我说这个，合适么？”

    洛飞鸢道：“这事难道不是你先撩起的？还先告状了？”

    话至此，卢雪丹脸上仍是挂笑，忽而一下敛容，拍了下洛飞鸢的胳膊，“师兄，机会来了？”

    洛飞鸢一怔，随她视线望去，熙熙攘攘的人流中，有几个人紧密的簇拥在一起，为首的公子相貌非凡，衣着华丽，一看就非是寻常人家，非富即贵。

    大抵料想到卢雪丹是要作甚了，刚想出言阻止，谁知这姑娘行动比他的要快，早已离了他旁，一溜烟地就跑到那公子面前。

    此时公子身旁两侧劲装打扮的武人一见靠近的卢雪丹，一步跨前，提胯欲要拔刀。见状，洛飞鸢一个起身，也提步往前，要护。谁知那年轻公子轻手一扬，对着卢雪丹一笑。立刻将一触即发的紧张场面给化解了。

    卢雪丹打恭低头侧脸对着洛飞鸢一顿猛示，要其莫轻举妄动，而后笑脸盈盈，与那公子说了几句，时不时发出些银铃般的笑声。

    洛飞鸢知他师妹的脾性，并非鲁莽之人，也决不逞能，反正二人近在咫尺的，若有个风吹草动，他也是能再护周全，遂而翘手在旁观望。

    只是那年轻公子眼中逐渐流露出对他师妹的欢喜这点，让他也渐生不安，他师妹生得可人，此前登徒浪子亦不少，若再惹一个，他是越想越不对劲，刚要动身。这时摊前来了个人，问他怎么卖。

    洛飞鸢猛瞧了两眼，见两人相谈甚欢，但仍矗立在那也不曾挪动，便回头，随便应付了两句，谁知这人还问东问西，就怕再问下去是连祖宗十八代都要问出来了。

    “你就买个草药还问那么多做什么？”洛飞鸢一句怒吼，吓得那人缩了下，骂了回去。

    洛飞鸢也懒得理，那骂骂咧咧地。再扭头看，卢雪丹就这么，不见了。

    洛飞鸢啧了一声，仿佛看到这群人身影了，追了上去，可街上人多，挡路的也多，追过几个街口，人直接消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