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章 (第2/2页)


    「我什麽都不要做，瑀芊，我什麽都不要你做，也不要你知道！你听见了吗？」

    用尽全身的力气，凝薇对瑀芊厮吼着，那每一个字、每一个单音都是恐惧，竭力吼出时就快要撕裂了她的身子，听见那声音的瑀芊停下了脚步，她看着凝薇，一时间犹疑不定了。

    凝薇一口气松了下来，此际，不断敲打她、蹂躏她的雨水却是停了，凝薇抬眼，她看见一只银灰sE的伞面，撑着那伞的邵姊蹲下身子，一眼担心，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了她。

    「我带她来的，我想让她知道真相，凝薇…」她轻声说。「…对不起，你怪我吧。」

    凝薇看着她，没有接过那毛巾，嫣红的唇却是抢着先被咬出了血丝。「我能怪你吗…我能怪谁？我是不是该怪我自己，知道自己的命运，就不该Ai上瑀芊，不该Ai上任何人…」

    「我早就该屈服了…」这话凝薇说的低低的，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，邵姊不忍，拿着毛巾想替凝薇擦去脸颊上的雨水，凝薇却是站起身来，把邵姊的温柔弹落在地上，一点也不愿意放过她自己。

    邵姊拧眉。

    简佑钧走近，他眼里的狐疑短暂的对上邵姊，只是眼下没有厘清他疑问的闲暇，他的目光终是落在凝薇身上。「凝薇，我Ai你，b你想得更Ai你…无论如何，你是必须要嫁给我的，为了单瑀芊，为了你自己，你必须要…」

    「我知道…」凝薇低喃，她要阻止瑀芊，她知道，她踏下了台阶，雨水跟着她的步伐落上了她的身子，她却是在踏下第一格台阶便停下了。

    因为那会她才注意到，沐天德的黑伞不知何时自行走近了瑀芊的身旁，他居高临下的视线盯着瑀芊，像是盘旋天际的猎鹰找到了地面上的盛宴，於是俯冲而下，再不给那猎物一个逃走的机会。

    他要说什麽！

    凝薇想开口阻止，但那人是沐天德，是她从小畏惧不已的父亲，是不由分说掌控她大半人生的男人，於是凝薇再也发不出声音，她停下的脚步被邵姊跟着而来的灰伞遮掩，但来不及了，凝薇的眼底失去了生气，周遭的一切彷佛被切换了静音，或者早已变成无法发出声音的默剧。

    一GU凉气冷了她的咽喉，凝薇看着这一切，她听不见沐天德对瑀芊说什麽，却看得见瑀芊听见沐天德说着这些时，抬头看她的眼神。

    瑀芊的眼神黯然了，像是被cH0U去灵魂的小羊，像是凝薇小时候搁在床头的那只绒毛羊娃娃，不会动也也没有灵魂，凝薇再喜欢它，它也永远不会Ai她。

    瑀芊知道了，瑀芊都知道了，知道这一切的瑀芊，再也不会是她的瑀芊。

    ──她没有了，她没有瑀芊了，瑀芊不要她了。

    凝薇挥开了邵姊手上的伞，那伞短暂的冲进雨里，奋不顾身的，却像烟花似的，抛物线般的落下，在几个台阶上打旋，跟着滚落了下去。

    凝薇听见了声音，却是她心碎裂的声音，原来心碎裂时的声音是这样的，不是玻璃砸到地上破碎的声音，而是捡起玻璃、试图拼凑回原形时，被玻璃划开血r0U的声音，那声音很小、很细微，像是被刀割裂的洋装，涮地一声，却疼得让人来不及喊、来不及说话。

    凝薇听见了那声音，她走进了雨里，她踏下了台阶，一阶一阶的。

    没有人拦住她，每个人都看着她，每个人都以为她要走向沐天德和单瑀芊之间，走向那两把伞间彷佛为她准备好的空隙里。

    凝薇是这麽走的，走向旁人以为她要走去的方向。

    於是他们看着，以为就是那样了，他们的视线落在凝薇要停下的地方，只是凝薇没有停下来，应该说，没有以他们期望的样子停下来。

    「凝薇，你要做什麽！」第一个反应过来，划破这雨声的，是邵姊。

    但来不及了，这个画面多了别的声音，至少在凝薇的耳里，她的耳道轰隆隆的，充斥着彷佛蒸汽火车经过隧道无法停歇的回音，只是那些回音此起彼落，b起蒸汽火车的单音，更像是海里的浪，不由分说的，残暴地把她簇拥起来。

    那些声音是警示，凝薇不是不知道，走进车阵中的她想。只是对她而言，听到这些声音，b听到瑀芊等等要跟她说的话，要来得好，要来得不残忍，要来得不痛、不心碎、不凄凉。

    想着，越过双h线的凝薇停下脚步，她抬眼，看见那台来不及刹车的大客车，救赎她似的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。

    叭───

    凝薇闭上眼，她告诉自己一切都可以结束了，不用带着对谁的愧疚，或带着对谁的思念那样子的结束了。

    她想起十六岁的那年，她第一次看到瑀芊时，瑀芊对她笑着的那样子。

    那天的yAn光灿烂，天很蓝，撒在地上的yAn光像是镶在蓝天上的灯饰，风吹起，yAn光被风惹得碎了开来，亮在瑀芊单纯的眼里，凝薇从瑀芊的眼里看见了自己，看见了沐凝薇的样子，看见沐凝薇存在在这世界上的希冀。

    那天的画面像是被定了格的相片，即使凝薇闭上眼也看得清楚，她不愿再想起现实，不愿让视线移开那画面，像是从那时开始，就不该去想像结局是什麽模样。

    一切停在那里就好，或者说，一切停在那里多好。此际，任凭刺耳的刹车声撕裂她的听觉，凝薇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