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章 恶 (第4/4页)

但这会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，不如说以他现在的这种焦躁，还能考虑到这些方面已经很难得了。

    穿上外套后他便直奔窗户，悄声地推开玻璃窗，翻过窗台站在外面的空调外机上。

    楚轩往下望了望，下午的光线已经照不进狭窄的小巷，昏暗让六层楼的高度显得越发骇人。

    这是来自本能的恐惧，却并不能吓退楚轩，甚至都没能支配他多少秒，另一种恐惧——对失去江欲行的恐惧，占据了最高优先级。

    1

    没有任何犹豫他就动了起来，不过刚迈出脚，他就又收了回来，转而挪向了并排的另一扇窗户，那是江欲行的卧室。

    他轻手轻脚地翻进房间，又轻手轻脚地从衣柜中分给他的那一半的深处拿出了一个袋子，从中取出了一顶假发，塞进了怀里。又把袋子放了回去。

    袋子里还有女式的情趣服，本来是他为江欲行准备的“惊喜”，没想先用在了这种地方，真是晦气。楚轩把这些不快当然全算在了韩秋舒的头上。

    重新回到窗外，这次就正式开始“飞檐走壁”了。

    城中村的房子挤得密密匝匝，两栋楼靠得极近，都不够一个小孩张开手脚，还有窗台、空调外机这种能下脚的地方，只要不害怕，其实并不难。

    曾经江辰就从这里下来过，也是那次他离家出走遇上了楚轩。那时他们还是“朋友”，第一次把楚轩带回自己家时，江辰还得意洋洋地跟这位高攀的朋友表演了一番他是怎么“越狱”的。

    真是唏嘘的时过境迁。

    可惜楚轩一点伤感的情感也没有。

    他的身手虽然没有江辰那么矫健，也还是顺利地着陆了。身上出了一层汗，也不知道他已经耽误了多少时间，楚轩一秒也不休息地从巷子中走了出来，沿着小路走上街道。

    楚轩并没花多少时间就看到了韩秋舒的身影，大概是因为韩秋舒太久没来这里了，在规划杂乱的城中村里有些找不着来路。

    1

    楚轩没有急着靠近，就这么不近不远地跟着。

    他甚至在路过一家药店和一家百货集合店时，还能抽空进去买了一张口罩和一顶帽子。游刃有余得简直不像第一次干尾行这种事似的。

    看见韩秋舒拐进了一条小路，从那条小路出去就能到马路上了，楚轩却没有跟上，而是进了另一条小路，这里本来就四通八达，殊途可同归。

    而从这条更加偏僻阴暗的小路中走出来时，楚轩已经戴上了假发、帽子和口罩。

    他看到韩秋舒在站台等着公交车。

    他走了过去，与韩秋舒只隔着一个广告牌，一人在正面，一人在背面。

    楚轩本来以为他需要耐心跟下去，甚至也做好了其实只是他想太多结果白忙活一场的准备，但饶是他也没想到，会这么快就得到了答案。

    他听到，从刚才起就在跟谁讲着电话寒暄的韩秋舒，终于进入了正题：“……我记得咱们A大的学生会是有市长办公室的电话的吧，能麻烦你发给我一下吗？”

    不论是市长信箱还是12345热线，韩秋舒都嫌不够“直达天听”，能打到市长办公室，已经是最近的路了。

    其实如果她拜托身为A大教授的父母帮个忙，甚至可能弄到那位市长的私人号码，但韩秋舒并不想把父母牵扯进来，她已经够勉强她的父母了。

    电话对面曾任学生会副主席、如今还在A大念研究生的学长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，表示这就去办待会儿联系。

    “谢谢，麻烦学长了，我等你电话。”韩秋舒放下手机，心情一派轻松。

    她不会知道，就在她身后，甚至都不到一尺的距离，有一双眼睛在惊恐过后，便用着怎样怨毒的眼神在看着她！

    那怨毒简直能穿透广告版，清秀的一张脸扭曲得令人心惊。

    楚轩终于知道自己的这份不安是怎么回事了，那个眼神中透出的平静，原来就类似于在看一个“死人”。

    这个女人！

    这个该死的、阴魂不散的女人！

    凭什么来破坏他的幸福，你以为你是谁就想来跟他抢，你都被判出局了还腆着脸巴上来，贱女人贱女人贱女人！！去死去死去死！！！

    除了恶毒的咒骂，楚轩的脑袋里还充满了“怎么办”的声音。极度的焦虑让他捏紧的双手都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子也毫无所觉，瞳孔紧缩的双眸里一片浑浊。

    他的目光到处乱扫，其实他都不确定自己的眼睛有没有好好聚焦，更不知道他想找什么、想看到什么，只好像这么做了就能有什么办法了似的。

    2

    不得不说楚轩和韩秋舒都行动力惊人，这本该是成功人士通常所具备的优良品质，可惜没被某人用在正途上，而此时此刻，这也成了楚轩的烦恼所在——韩秋舒带来的危机迫在眉睫，如果他不马上做点什么的话，可能明天，这个女人就该坐在他父亲的对面了！

    她怎么不去死。

    她死了就好了。

    楚轩正这么诅咒着，广告牌的另一面就响起了一声消息提示音，点开聊天软件的韩秋舒和他一样惊讶：“这么快？”

    韩秋舒马上拨通学长的电话表达谢意，后面的楚轩感觉已经快要被逼迫得喘不过气。

    忽然，他的视线落在了路边停放的一辆汽车上。

    他看到，车钥匙竟然没取。

    楚轩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狂跳了两下，然后陡然恢复平静。连同之前的焦躁一起都消失了，平静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切了起来。

    其实，未必没有别的解决办法，未必需要走到这么极端的一步，但，它就那么巧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……楚轩觉得，这难道不是天意吗？

    然而就算是“天意”，正常人会这么做吗？不会。

    2

    但，他有病啊。

    或者楚轩可能并没有想那么多，他好像被什么支配了一样，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冲动的还是冷静的。

    他没去想那位粗心的车主人在哪里，也没去想这样的临时起意会留下多大的破绽，甚至没去想他可能会被当场抓包……比起一场计划抽身的犯罪，这一刻他的状态可能更接近同归于尽。

    总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，楚轩已经坐上了那辆车。启动的引擎声让他如梦初醒，却没有丝毫的改意。

    你觉得夸张吗，怎么会因为这点“小事”就杀人？人命在他们眼里成了什么了？！

    然而在有些人的眼里，他人的生命真的不算什么。多去了解一些案例就会发现，很多杀人动机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。

    何况这还是个本来就有前科的人？

    三年前他也这样夺走过一个女孩的生命，那可曾在他心里留下哪怕一丝的痕迹？

    并没有。

    倘若那个可怜的女孩还活着，那场对于被害者来说刻骨铭心的惨剧，楚轩不仅在施暴时内心毫无波动，更是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都淡薄得可以。那个就在他隔壁班的、因为成绩优异容貌秀丽还小有名气并且跟他有过几次交流的女孩，他早已连名字都想不起了。

    2

    有的人，他就是生来即为魔鬼。

    楚轩会开车，虽然他没有驾照也几乎没有自己开过车，但曾经跟陆明玦那伙人走得近的时候，看也看会了。

    而且他要做的cao作并不复杂。

    就是开上马路，再掉头，然后朝着站在广告牌前等车的韩秋舒，全力踩下油门！

    巨大的引擎声伴随着路人的尖叫，然而这些对于韩秋舒来说已经是迟上一拍的声音了。在剧痛和黑暗将她彻底吞噬之前，她恍惚，好像看见了一双眼睛。

    一双怨毒而冷酷到了让人心惊rou跳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