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八恩仇未央（一） (第2/2页)

咄咄b人的模样，分明是要将自己的亲弟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
    这些年来，他的所作所为，王太后皆看在眼中，痛在心里。尤其自东陌尧继位之後，她连探视次子都遭严禁。亲生兄弟如此水火不容、相残至此，怎不令为人母的她肝肠寸断、痛彻心扉？

    王太后思忖片刻，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，方讷讷开口：「近日g0ng外谣言传得厉害，连後g0ng之中都已听闻些……不堪入耳的话。」她语带忧虑，「大王心中，可有对策？」

    东陌尧望向她，眸若深潭，并不直接回答，只是沉声反问：「母后以为，寡人该当如何？」

    王太后暗暗心惊，不曾想自己的亲生儿子坐上大王之位後，他们之间隔着的已不仅是君臣之礼，更似蒙上了一层互相猜忌的迷雾。

    她深知接下来yu说之言，只会徒增他的怒意，可如今谣言如野火蔓延，灼及g0ng墙，她已无法再保持沈默。

    王太后深x1一口气，方缓道：「大王自即位以来，便一直将陌尹禁足府中，更不许任何人为他进言。如今遗诏真伪之事闹得满城风雨，若你兄弟二人仍这般剑拔弩张......岂非正好授人以柄，让外人看了笑话，更添油加醋？」

    「母后的意思，是要寡人此刻放了东陌尹？」东陌尧声音冷了下去。

    王太后话语一滞，看向眼前令她害怕的儿子，声音微颤：「陌尹他......究竟所犯何罪？大王就这般容不下他？」

    「所犯何罪？」东陌尧x中怒火骤然窜起，几乎脱口而出，终又强行压下，语气冰寒道：「寡人深知母后一向偏心於他。然则，母后也需知晓，甯国非b南湘，後g0ng不得g政。为保我甯国江山社稷稳固，寡人不得不如此！」

    「陌尧，母后从未偏心过谁，母后只求你们兄弟能和平共处......」王太后语调颤动，痛心疾首，字字句句彷佛浸透了泪意，「兄弟阋墙，终将酿成更大的灾难......国之不宁，家之不存，你又何苦执意如此？」

    「母后说笑呢。」东陌尧唇角g起一丝冰冷的弧度，更显森寒，「寡人自小在何样的环境下长大，母后岂会不知？」

    他眼底掠过一道锐利如刃的寒光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却字字如钉：「父王对我打骂折辱之时，母后可曾为我求情过一次？哪怕一次？」东陌尧指节攥得发白，眼中翻涌着积年沉淀的悲怆与愤懑，「儿子当时看见的，仅是母后牵着弟弟的手，一步一步踏出这龙渊殿，从未回头。任由父王在此将我斥作废物、骂作庸才。」

    他向前b近一步，目光如冰锥，直刺向母亲，「每每见你与父王、弟弟三人言笑晏晏、其乐融融的模样，我便觉得自己......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家，我不像你们的儿子，不像他的兄长，我只是一个多余的外人！」

    「不是的，陌尧，你听母后说......」王太后泪水潸然而下，慌忙摇头，「先王威严如山，他要教训儿子，我、我一个深g0ng妇人，有何能耐说得上话？我也无能为力啊......」

    东陌尧静静听着，眼底那抹寒冰未因王太后的泪水而有半分消融，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，笑声里裹着无尽的苍凉，「无能为力......」他将这四个字在唇齿间细细碾磨了一遍，似在品味世间最可笑的笑话，「好一个无能为力。那如今，母后又有何能为力来阻止寡人？」

    他转过身，不再看那张泪痕斑驳的脸，目光投向殿外沉沉的夜sE，声音平静得可怕，却字字如铁，砸在地上彷佛都能有回响。

    「母后放心。」他字字浸着寒意，淡淡道：「寡人不会杀他，寡人会让他活着，亲眼看着他依仗的一切是如何一寸、一寸化为齑粉。也让他亲身尝尝，寡人在这g0ng墙之内，每一日......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。」

    王太后闻言，只得重重阖上双眼，泪水蜿蜒而下，坠入无声的寂静里，良久，她再度低哑开口，语带哀恳：「仲春祭祖......至少带上陌尹同去，莫叫大王落人口实，担个不孝之名。」

    他闻言却只轻笑，微微侧首，余光冷冽，语气不容置喙：「母后还是好生在颐宁g0ng中安享晚年吧。寡人确信，这g0ng墙内外的风雨......」那一字一句，清晰落入她的耳中，「无论今後，母后都无能为力。」

    语毕，他不再有片刻停留，玄sE的袍袖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，迈步离去。

    王太后身子一软，终是跌坐在龙渊殿冰冷的地砖上，云髻微散，她却浑然不觉，只将身子深深低伏下去，泪珠无声滚落，诉尽人母的悲凉无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