笨狼短篇集_灵犬莱西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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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灵犬莱西 (第3/3页)

型的莱西,像做错事一样低声商讨着该怎麽办。如今弄成这样子,谁还敢去跟大人说呢?可是光靠我们两个,又一踌莫展。感觉就像走一场没有出路的迷g0ng。最後商讨变成了埋怨。秉毅怪我乱照顾,我则怨他g麻捡一条受伤的残障狗回来。我们差点打了起来。唯一阻止我们的,大概只有那两人都不肯直视,却真实存在、腐蚀内心的罪恶感,钻得x口发疼。我们如做错事的孩子抬不起头,害怕被任何人发现。心脏悬在半空中,吊得难受,而最难受的是,我们明白自己活该。

    就在秉毅快要哭的时候,我低头盯着地板。此时我看见地上有一些会动的东西,如同被风吹动的米粒,但它蠕动的频率又过於规则,彷佛有自己的意识。我睁大眼睛以看得更清楚。然後,恐惧突然像闪电般打中我全身:那些是蛆。散落在地板上,以及爬在莱西腹部那道伤口上,难以胜数、万头钻动的白sE小蛆。它们不住扭动,宛如无目又可怕的怪物,在莱西的r0U里钻进钻出,不时有一两只掉到地上来,继续盲目地蠕动前进。我拉住秉毅,放声尖叫。我记得,那和恶心的尖叫、嫌弃的尖叫、难过的尖叫都不同。那是恐惧的尖叫,要把全身都榨乾似的尖叫,把脑袋攫住而一片空白的尖叫。秉毅吓得放声大哭。我们互相拉扯着,丝毫不顾扯到对方的手臂、头发还是K子,往外头冲逃出去。

    几天後,莱西Si了。

    我和秉毅合力将牠的屍T抬起来,丢进那个b人还高的古董瓶子里面,然後默默地将房间清理乾净。我们祈祷永远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做的事情。我们当时并不明白,即使没有人发现,这件事将如影随行地缠着我们,从黑暗的瓶子里,从幽深的灵魂内,渗出,如同日落的yAn光将我们逮住。

    我常常梦见莱西落到瓶子底部的声音。「咚。」毫无特sE的声响,彷佛只是铅笔盒掉到地上一样,和着空荡瓶子的浑浑回音。从梦中吓醒之後,我紧抱身旁熟睡的母亲,半点声都不敢吭。但这并没有持续太久。小孩子的世界太缤纷,记忆太短,随时都有新奇的事物在出现。我们没多久便恢复活泼的本X,继续毫无顾虑地打闹、玩耍、恶作剧、被老师斥责。唯有一次,令我全身一震。那是某天在写作业时,我听到mama在讲电话。挂断後,爸爸问是什麽事情。

    「管理室在问说,有没有人知道储藏室的古董瓶子是谁的。」我听见mama说。

    「古董瓶子?这种东西会放在储藏室?」

    「我跟他说不知道。都随便丢在那边,大概没有人的吧。」

    我咬着笔头,心脏狂跳,烦燥意乱得好久没能再多写一个字,努力侧耳倾听爸妈还有什麽消息。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。不久,mama走进房间来骂我怎麽不专心写作业。

    等我又再次淡忘这件事的时候,我从警卫伯伯那边听说,瓶子要被卖掉了。

    当天,搬运工人穿着深卡其sE制服,戴棉布手套,看起来相当g练。我和秉毅从秘密基地被喊到外面,以免搬运时意外砸到人。秉毅带着球跑去绿园道,但我选择留在门口,睁大眼睛看着瓶子被抬上推车。我啃着拇指指甲,心里焦虑不已,不住地想到莱西也在里面,在推车上,缓缓移动,没有人知道。既然要卖掉,会不会有人发现里面躺着一具狗儿屍T?但如果它离开了,再也不要回来,应该不会有人把我们和它联想在一起吧?搬运工人亲切地向我招手,我连忙移开视线,感觉像是要被看穿一样。

    工人们边扶着瓶子,边慢慢推车,谨慎但十分迅速。「小心,後面斜坡。」其中一人提醒。因为社区警卫室到人行道有个五公分的落差,所以搬运公司还特地铺了木板。下斜坡的时候,前面的人没事,却是後面的人没注意到脚边放着秉毅匆忙扔下的飞盘,狠狠滑了一跤。

    我听到众人慌忙高喊,眼睁睁望见白sE瓶子开始倾斜──那一刻彷佛很快又很慢,像是一座白sE高墙,缓缓地、充满威严地倒下,与地面碰撞时,发出一连串如同清脆烟花的巨响。碎片四溢。我立刻想到莱西。牠来了。

    警卫冲过来把我拉开,用力握着我肩膀检查我有没有受伤,以b我更惊慌的声音问我有没有事。但我吓坏了,久久地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我吓坏了,不是因为差点被瓶子砸到。而是因为在白sE碎片之间,除了白sE碎片,什麽也没有。

    在那之後,我家在社区又住了两年,直到爸爸调职才搬去新竹。这两年怎麽渡过,我已经没什麽印象,但我还记得那天我又嚎哭又尖叫,如同回到婴儿时期般大吵大闹,弄得警卫惊吓不已,差点就要叫救护车。好不容易连络到正在上班的母亲回来安抚我,当天立刻就着夜sE开车去收惊。道士手捻米粒,边诵唱听不懂的咒语,边在我x口和後背拍打,还给mama几张符纸。mama回家後,将符纸烧了泡在水里命令我喝。大人们都相信,我只是被瓶子砸破的声响吓坏了。

    我什麽也没说。家里心照不宣地禁止谈这件事,而秉毅没多久便先一步搬走,我们从此再没见面。

    有时候我会想,当时是否眼花看错了什麽。会不会莱西其实还好好地躺瓶子中,但我没注意到,也没有人想告诉陷入恐慌的我?还是说,我的记忆哪部分出现了缺失?有没有什麽b较合理的解释?这些思忖都没有答案。奇怪的是,我从来没梦过莱西。一次也没有。无论在现实或梦境中,这头黑狗都从来没有现身。

    不过,从此我再也不靠近任何b人还大的容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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