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公子_第二十八章:人心莫测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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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二十八章:人心莫测 (第1/1页)

    病痛来势汹汹,我被玉闵衍抱回府,路上便已晕过去。

    再醒来,周身犹如火笼,我胸前烧得难受,偏生又咳不出,抬眼一看,竟是苏文棠几人都在。

    阮子都搭在我腕间,见我醒来,长舒口气,说总算捡回条命,还说让我莫要乱动,他去端药给我。

    我脑内一时清醒,一时又不知身在何处,只知脖间围了棉纱,清清凉凉,想是涂了药。

    我张口想唤人,却又愣在当场。

    我要唤谁……

    府上无人与我亲近,乳娘虽是疼我,却也绕不过三纲五常,她将我视作主家,母亲打骂说是应该,叫我不要怨恨,万事以孝为先。

    可我梦中最是听话,母亲叫我不要说出去,我便不会说。

    我受着金钗之痛,她为何还是死了。

    穆汝安是听话的人,我所逆者不可违,我所望生不能生。

    我头疼欲裂,只能枉然抱住头,苏文棠上前几步,神情凝重,唤阮子都快来瞧我。

    原本在旁的玉闵衍也看过来,他们想要靠近我,我却只觉他们身影犹如凶怖。

    我哭着想喊出来,喉咙像是被吹破的窗,未成话语,嘶声只有泣音。

    我对阮子都说,我想要说话,你快救救我,我会守口如瓶,我会听话,求你救救我啊。

    他像是被我疯癫模样惊到,愣怔望着我,见我想将手臂咬在口中,终是上前一步,抓住我的手。

    他对苏文棠道,“热症复发,似有忆梦之举,我要用府库里的绒参。”

    苏文棠眉宇皱起,说,“绒参乃是御赐之物,前院尚不知晓,此事不能声张。”

    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,恍惚见门前有道清影,他黛眼幽幽望着我,一如多年前带我回府。

    那时院墙已高,再过几日便是上元佳节。

    他说,“阿五,这里踏进去,你我便再也不能出府来了。”

    我那时不解长兄的话,只是当他唬我,手里拿着他买的蜜饯,两颗一起放进嘴里,却不想果rou甜中带着酸涩,又一口吐出来。

    我说,“哥哥,这个好酸,阿五想吃甜梅。”

    他垂目望着我,眸中似笑非笑,也是像如今这般。

    是了,我竟是忘了,我曾在他面前说过话,他听过我的声音,知我并非痴傻。

    那时他将我抱在膝前,说,“红树开了花,颜色真好。”还说,“阿五折给父亲,再给哥哥也折几枝。”

    他将怀中书信交于我,让我连同红树下的花枝送给爹爹,还说爹爹定是愉悦,看完是要夸我。

    我在前院路旁等了许久,爹爹要去宫中,是我亲手将书信递过去。

    我才是弑母之人。

    尘封之事近在眼前,可笑我忘了数年,贪图享乐,今岁才想起来,我目间沉重,只是定定望着他。

    苏文棠看出不对,转身望向身后,我看到长兄走过来,清影微缈,他眉眼在灯下越发像她,我竟恍如母亲就在眼前。

    他将手中指节大小的锦盒递到给苏文棠。

    他说,“绒参就在我手,本想拿给阿五补身子,却不想进来听到你们说话,阿五这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苏文棠便说我是着了凉,热症复发,无甚大碍,还说,“夜已深了,此处有我照料,大公子回去便好。”

    长兄沉吟片刻,未有退意,伸手探到我额前。

    他问阮子都,“可曾诊过脉,若说热症,他儿时也是有过几次的。”

    阮子都敛眉不语,见长兄望着他,放开擒住我的手。

    长兄便轻轻碰在我额间,摸出guntang,复又摸上我的脸,他双目正对着我,挡住所有视线,眼中静似寒江,黛色凝重,语声不变问我道。

    “阿五忆起从前,可是想到什么?”

    我浑身抖如筛糠,想要往后退去,又觉身子僵住,躲也躲不开。

    他便勾唇浅笑,将我揉乱的头发放到脑后,摸着我的脖间的棉纱说,“阿五与殿下同去府外,殿下未归,阿五却先回来了,想是更深露重,阿五觉着身子冷,受了些寒。”

    他说,“阿五,府外一行可好?”

    我再也坚持不住,抱着头躲开他,我说,哥哥,你别杀我,我好难受,头好疼。

    我把红树下的花捡起来,你说爹爹喜欢看花,花枝送给他,爹爹却没有夸我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又不知如何说下去,只觉五脏俱焚,我晃了晃,倒在他身前。

    他将我揽入怀中,似是未料到我会提起旧事,唇畔翁动,想要说什么,却又在看到我面上时,眸中冷凝,霎时抓住我的肩。

    我恍然未觉,只知有什么顺着口鼻流下,温热入怀,点点竟似梅痕。

    那红落在他身上,将他珀色的锦衣都染坏了,我想伸手去擦,却发现自己手脚无力,越擦越多,竟是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。

    我脑中清明些许,想问他上元那日,为何要我送信。

    可又一想,他这样的人,万事都算计在心里,他不愿说,便谁也不告诉,问他无益,不过徒增烦恼。

    我便说,哥哥,我不说话了,小铺里的梅子是甜的,我那时骗你,是想让你也尝尝。

    他羽睫微动,似是震颤,放在我肩上的手也收紧。

    偏巧玉闵衍近前看我,他将我扣在怀中,托住我的腰,避开玉闵衍的视线,像是未发现我颈间有伤,用衣袖将我口鼻涌出的鲜血擦去。

    他无声对我说,“阿五,蜜饯放了银珠,你本不必送信,你若吃了它,闭眼睡过去,今后无需受此罪责,我还会将你安置好。”

    我垂眸笑之,心内灼火已解。

    我问长兄,十二年前乱民窟,阿牛可是你所救?

    他指腹轻蹭到我唇边,背对着苏文棠他们,将深红蹭到自己口中,胭唇轻启,笑对我说。

    “我不过予人刀剑,京郊尸火绵延数里,你那时尚在院中自省。”

    他说,“阿五,力不足者不足惧,那人说得不错,你于危卵之下,不过是个废物。”

    我弯唇一笑,将唇间血腥压在喉中,心想长兄说的不错,他于府上谋划多年,竟将我也骗过去。

    果然世间人心莫测,我从来都不及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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