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七章：故技重施 (第1/1页)

    营地边南，是顾洵安的寝帐，帐中火盆旺盛，还有驱散不开的药味。

    我立在篝架旁，文娘轻声与我说着话，她刻意压下声响，枯糙的眼尾黯淡无光，嘱托过后，憔悴又朝我强颜笑着。

    “五公子可要听话些，莫要再顶撞大公子。”

    这一言让我恍如梦中醒来。

    我未想过穆洵安是真的病了。

    文娘离开后，我未依她所言等在外，转身向里，我挑开那沉闷的挂帘。

    青碧的纱色褪去，我看清榻上蜷缩而眠的人。

    他仍是冷清模样，苍白着脸，梦中也好似有万般算计，就算是温堂满室，也化不开他眉梢的疏离厌色。

    穆洵安夜里不留人，在相府没有他的传唤，府上下人不能进他卧房，就算是彼时的文娘，也只敢候在他门外。

    他是个古怪的人。

    在记忆中，我很少看到穆洵安全然放松，就算是在自己的院落，他也时刻带着面具。

    儿时我不懂哥哥为何从不犯困，躺在母亲院子外的草地上，睡梦中有人抱起我，脚步很轻，我便知道来人是他。

    他从不在我面前入睡，同枕三载，午夜惊醒对上他清明的眼睛，他或怒或笑，唯独不曾放下对我的戒心。

    而在此刻，我已行至榻前，穆洵安却毫无察觉，他侧躺着，起伏的气息绵长，双手回拢聚在胸前，我低眉看过去，见他怀中抱着一方木盒。

    那盒子只有手掌大小，镶着一枚铜锁，锁扣小巧玲珑，上面却遍布着数道划痕，划痕蹭掉了为数不多的金漆，看上去有些年头，就不知是什么要紧物，穆洵安睡了都要抱着它。

    看不出蹊跷，我便移开目光，重新回到穆洵安身上，他面上病气很重，隐约透着虚红，鬼使神差，我俯身靠近他，在他面上巡视片刻，来到他藏在寝衣下的颈周。

    一指探上去，将要触及他的咽喉，我便冷了个寒噤，穆洵安脸颊闷红，我本以为他是发了热症，再加上文娘也说他偶感风寒，可为何他身上这般冷，手指稍一碰到，便像是快要冻僵一般。

    阮子都说过世间杂病如一，我虽不懂脉象，却也知道表症望闻而知，穆洵安病得奇怪，不像是受了风寒，反倒像是用了什么药。

    我不免皱起眉，在他脖颈命脉处摸寻，手指下方的跳动微弱，像是此刻病中的穆洵安，他毫无防备的样子落在我眼里，我不禁手下使力。

    北疆困局皆在这帐中，顾钰倚仗穆洵安，顾怀生也愿与他同盟，我想要勘破迷局，最好的方法就是除掉他。

    我魔障似的看着穆洵安的脸，想起回鸾殿的火光，还有他对我的百般折磨，就在我将要按下去的那一瞬，手腕一紧，原本紧闭的那双眼睁开，穆洵安的气息霎时袭来。

    沙哑的咳声混着轻叹，我指尖松开，被他强行拖拽上木榻。

    “不是教过阿五下手要快，犹豫不决，就只能徒留祸端。”

    他唇色浅白，说话也含着nongnong的气音，他说，“阿五想要杀哥哥，为了什么？是为这大渊，还是为了苏文棠。”

    他问出的语声凌冽，手上力道都重了些。

    耐心等了片刻，见我不答，许是终于觉出他这通发问毫无端由，他兀自轻笑摇头，又抬眸看向我，“是哥哥睡糊涂了，阿五忘了前尘往事，又怎会为苏文棠杀我。”

    我被他拘在怀中，听他自言自语，一动也不敢动，后背贴着他结实的腹线，宛如睡在一座冰岩上。

    他紧搂着我，连带那硌人的木盒，离得越近，我能听出穆洵安牙关颤抖，似是强忍寒冷，他不自然蹭在我背上，气息却是guntang的。

    “阿五，哥哥好冷。”

    迷迷糊糊的声音，却让我疑窦丛生。

    文娘在帐中足足燃了七八处火盆，方才进来时，我便觉得有些过于热了，本以为这些东西足够驱寒，穆洵安为何还会冷得发抖。

    满心慌张成了惊疑，我试着扭转身子，他却不由分说制住我的腰。

    “阿五去何处？顾怀生老来丧女，殿下心中亦是悲痛，晨间起各营便派人来请，他今夜不会回去，阿五就留在这里陪哥哥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他难得渴求于我，语声虽慢，揉杂着些许病弱气，便更显得支离破碎。

    我若有所思盯着腰间的那双手，穆洵安十指修长如玉，常年冰寒捂不暖，府上的丫鬟侍女背地里说他文质芊芊，夸他是位舞文弄墨的佳公子，唯独我知道，穆洵安指腹下的茧痕藏有玄机，他武艺高强，动手便会要人性命。

    在某些方面他和母亲很像，懂得示弱取得好处，自小便有着一副能迷惑人的好相貌。

    想到此，我压下眼底的杀意，主动靠向他。

    穆洵安展开手臂任我枕着，安静抱着我，气息渐定，他像是已经安眠。

    我却知道他在等我回答。

    我说，“哥哥，文娘说你病了，阿五只是帮你探脉。”

    他搭在我腰间的手微动，默了片刻，而后笑道，“颈间探脉，又是阮子都教你的？”

    我点头，往他怀里钻了钻，试探着问他，“那哥哥怀里的木盒又是什么？阿五进来你就抱着它。”

    他靠在我肩膀上，与我离的极近，热意与寒气一同缠上我，我颈侧微痒，想要避开他，却听他忽然说，“木盒里装着能要哥哥性命的东西，哥哥很怕有人拿走它，但是阿五，曾经想要这木盒的人全都死了，世人皆不想死，一念之差，便能注定存亡，你说那些罪无可恕的人，算不算的上死得其所。”

    我后背僵住，疑心他看出我动了杀念。

    却不想他握住我的手，撑开我的指缝，与我紧紧交握在一起。

    十指连心，他眼睫染上笑意，黛羽压在鬓上，眉端淑雅艳色徒增。

    “阿五来看哥哥，是不生哥哥的气了？自从那日你知晓帝京来的书郎被擒住，便一直闷在帐中，殿下说阿五鲜少对他笑，哥哥还以为阿五不管哥哥，要一直怄气不见我。”

    他竟是以为，我因苏文棠受刑不愿见他。

    我隐去眼底探究，不由计上心来，我本以为穆洵安唤我来帐中，是为了盘问昨夜之事，现下再想，安神散遇水则化，一夜过去他又怎会看出破绽。

    穆洵安吩咐文娘来找我，是为了让我避祸。

    想来营中将士对顾钰昨夜芙蓉帐暖的行径颇有微词，顾怀生不能平众怒，这才惊动了正在养病的穆洵安。

    至于穆洵安是真病还是假病，我想从他反常的言行来看，他定是病弱已久，想到文娘说他身有旧疾，不能淋雨，我转过身，仰起头凑近他。

    我说，“哥哥，你冬日里身子不好，一到雪天便睡不醒，文娘不准我气你，是阿五错了，不该和哥哥闹脾气。”

    他先是一笑，抚上我的脸，却又在我贴近时微微顿住，只因我咬住他的唇珠，扯散了他的衣裳。

    我动作极快，不等穆洵安出声制止，先一步攀住他的肩膀，探入他口中，曲舌蹭过他的齿间。

    酥麻引出yin靡的轻哼，我挑逗他吻住我，看他先是迷蒙，又渐渐沉欲，情不自禁与我交换气息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，寒玉般的胸膛抵过来，穆洵安眸中清明一闪即逝，想要挣扎，无奈口舌被我纠缠，他游移不定，又推不开我，气息渐不平稳，颈间也涨得通红，就连手上的力道，也逐渐松软下来。

    等到吞咽不下的清液顺着我的下颔滴落，我腰间一松，身子也被重重压了下去。

    侧眸看向臂弯里晕过去的人，我不由弯起唇角，看来我猜的不错，穆洵安久旷不愈，是中了寒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