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生 (第2/2页)

  谢承阙自然知道绿衣所说的，自己近几日都是酆城的饭后谈资，谢承阙不在意地拢了拢散开的长发，用玉簪挽起又吩咐绿衣：“差人去店里跑一趟，我半个时辰后过去。”

    谢承阙是三味轩的常客，店家自然也知道他的口味，等谢承阙到的时候，楼下的小二便轻车熟路地带着他去了常去的雅间。

    百姓的兴味只在一时，没过几日便有了新的谈论对象。

    谢承阙淡淡地抿了口酒，旁边的人高声讨论着近期酆城的头号大事。

    “你听说了吗？北桓王要回京了！人已经到了酆城了！”

    “北桓王自从封了封地之后都不曾回来过，什么大事能把圣上都请不动的人召回来？”有人提出质疑。

    “哎，这你就不懂了！”那人故作神秘地压低着声音，喝了酒的语调却比平日里还上扬了几分，“当然是为了参加太子的昏礼！两个男子成婚，世上罕见，要是我，我肯定也要回来好好瞧瞧，到底......唔唔──”

    那醉鬼被人捂着嘴巴教训：“不要命了？！你说谁不好？上次那个招惹了他的人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？！”

    谢承阙抿了口酒，想起了那人说的事来，上月初他从泰州回来，半路上遇上一个醉鬼欲轻薄别人便出手阻止了他，那醉鬼欺软怕硬，一把剑抵在他脖颈上便吓得他落荒而逃，失脚滑下了山崖。那人回了酆城之后不知道得了谁的指使，将个中缘由隐下不谈，只说自己醉酒冲撞了他就被一脚踹下了山崖，断了好几根骨头。这几年，酆城关于他的流言四起，全拜他的好弟弟所赐。

    被捂嘴的人嘟囔的声音渐渐低得听不清，半晌后又倏地爆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。

    桌边斟酒的小厮听着鄙俗的笑声气愤地挽起袖子要跟他们理论。

    谢承阙抬眼制止他的动作，刚想开口说点什么，楼下便传来一阵阵的sao动。他掀起雅间的帘子往下望去，熙攘的街道上此时让出了一条宽道，一行人策马从城门口过来，为首两人都穿着黑色劲装，身后的四人都是平常百姓服饰。

    几人打马从谢承阙窗边经过，旁边雅间里的帘子也被掀开，一道娇俏的声音落在谢承阙耳朵里：“是北桓王！”

    同行的女子疑惑地问：“你怎知是他？”

    被质疑的女子也不恼伸出玉手遥遥指着为首男子的腰间道：“你看，那是圣上御赐的剑，除了太子和北桓王，谁还敢用蟒纹？”

    谢承阙顺着那双手望下，被宴庭川挂在腰间的武器确是刻着蟒纹。

    宴庭川不耐地拽了拽缰绳，短短一程的路，翻来覆去的话已经听了好几遍。

    绳下的战马突兀地打了声短促的响鼻，宴庭川警惕地勒停了马。

    他瞥见街角处直直撞过来的一抹身影，马匹登时狂躁地扬起了马蹄，他立时勒紧了缰绳，座下的马扬了前腿踏在小孩身侧。

    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。

    宴庭川翻身下马抱起受到惊吓的孩童，观望一眼人群却不见孩童的父母前来寻人，抬眸间撞上一双来不及收回视线的眼。

    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没料到他的突然抬头，怔怔地睁着一双凤眼，斟酒的手一抖，随后收回了支在窗口的手。

    失措的样子像极了撞在他箭下的猎物。

    安抚好马匹的副将也注意到了宴庭川的视线仰头望去，只捕捉到一瞬那人的面容，但还是被他认了出来，那不是谢家的嫡子，未来的太子妃吗？

    “狗娃！你这臭小子跑那么快做什么！你要吓死我嘞！”一位妇人慌忙从人群里挤出来，向宴庭川磕头，“多谢恩人，要是孩子出了事，我们可怎么活啊！”

    说罢又嚎叫着低头抹泪。

    乔其决瞧着宴庭川的眼神，心领神会地将妇人扶起，“您这话严重了，孩子受了惊吓，快带回吧。”

    妇人将孩童抱在怀里又向两人方向鞠躬言谢。

    大周百姓民风淳朴，见宴庭川救了幼童便把人奉为义士，争抢着将手里赶集采买的水果花卉都往他马鞍上扔去。

    那名妇人借着人群的喧闹时刻，将自己的身形隐没在长街里。

    宴庭川也没料到此时的情景，被人群逼得步步后退。

    乔其决挡着热情的百姓，运着内力高喊着：“多谢各位，剩下的你们都拿回去吧！”

    见几人马鞍上两边都挂满了物件，百姓才作罢散了场。

    宴庭川扎紧绳上的扣结，复抬起头。

    深秋的午后忽地起了风，吹起雅间的帘子，只一瞬，宴庭川便看见了那只搭在窗边骨节分明的手和白皙的半张脸。

    风过，帘又垂下，只剩缀下的流苏轻微晃动着。

    宴庭川踩着马镫上了马，乔其诀也驾着马跟上宴庭川，又想起窗前匆匆一瞥吹了吹口哨喟叹道：“宴庭翊命真好，娶个男子也是个美人。”

    宴庭川听到这话侧目看向他：“你见过？”

    听闻太子大婚，乔其诀特意花了一贯钱从消息贩子手里买了副画像。

    乔其诀正愁自己买来的八卦无处分享，他又凑近了些压着声音说：“酒楼里那人，就是。”

    宴庭川这才对上脸，他冷笑了声道：“确实是个美人。”

    乔其诀也没想到宴庭川竟然对此感兴趣，正想再说点什么，却听见宴庭川语气沉沉：“有人动手了。”

    乔其决咽下到了嘴边的话，想起那妇人精致的发髻不似寻常百姓，皱眉道：“小红脖子上被射了银针，若不是小红训练有素，恐怕你进城第一天就要被告去官府了。”

    宴庭川也懒得计较他给自己战马起的诨名，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缰绳，丢了孩子却不着急的妇人，还有……

    “那孩子的重量比平常三四岁孩童重上许多。”

    乔其决想起江湖上流传的奇闻术士，断定道：“缩骨。”

    随即他又轻笑出声，“九皇子倒是最爱结交这些奇士。”

    所有人都觉得他回来必定要争皇位，宴庭川轻蔑地冷哧一声，“他倒是着急。”

    他回头又望了一眼，雅阁内探出几颗脑袋，隔着钗环凤摇，不见那双眼。

    谢承阙听着马蹄远去的声音，饮下杯中最后一口酒，适才的情景全落在他眼里。

    他支起手撑着脑袋，右手食指轻点着桌面，方才那妇人虽抹得灰头土脸，身上穿的粗布麻衣却一个补丁都不曾有。

    谢承阙微眯着眼，从混沌的思绪里剥落出关于宴庭川记忆。

    他对于宴庭川此人的印象不深，就算被拉进了谢砚殊的计划里，宴庭川也仅仅只是借兵，从未离开过北桓城，这一世为何会出现在酆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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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只是……

    谢承阙挑开帘子，方才混乱的街道已恢复了往日的秩序，后街的巷子里两道身影缓缓移动。

    一位妇人抱着孩童在长巷里穿梭，等到走进一处死胡同怀中的孩子才撑着妇人的手跳下去。

    那孩童伸展着四肢，脸上流露出不属于稚子的表情，摇身一变成了身高八尺的男儿。

    “传信吧。”

    妇人也早已恢复了原本样貌，唤来停在檐上的五色雀鸟，吐露出几句异语。

    放飞雀鸟后，两人又凭空消失在巷子里。

    看来从一进京就有人盯上了宴庭川。

    谢承阙挑了挑嘴角，是太子，还是九皇子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