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日行轨_39不愿释怀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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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39不愿释怀 (第2/2页)

要永远保持礼貌的人为什么是我?”

    裴淮兰像是发疯了一样,一边咳嗽着一边怒斥反问,宣泄着他多年来的痛苦。

    裴明朗感觉到压住自己脖子的力量稍微松懈,然而下一秒又被人拽着领子从地上拖起:

    “明明都姓裴,你凭什么那么自在,想要什么有什么,想喜欢谁喜欢谁?我却要娶一个觊觎自己多年、而我根本不爱的女人,连离个婚都要被说三道四!”

    抓住衣领的手青筋暴起,布料收紧带来窒息感,裴明朗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。

    从小到大,他一直被教导着哥哥是家中顶梁柱的思想。他理所应当地接受,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普通人一辈子都体验不到的富裕生活。

    可是到今日裴明朗才明白,原来并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。顶梁柱也许并不想成为顶梁柱。

    它更想做山林里的一棵野树,沐浴阳光,与风结伴。

    衣领渐紧,裴明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。他无助地发出微弱的气音,呼唤着:“…哥、哥哥……”

    其实裴明朗完全可以用拳头将人打倒,但此时的他在兄长面前完全丧失了力气。

    也许因为他的声音太过深切,裴淮兰蓦然被唤醒理智,被烫热水了一样飞速松开了手。

    明朗得以解脱禁锢大口呼吸着空气,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哥哥。

    裴淮兰此刻的心情复杂极了,失落、愧疚、愤怒、难过……种种情绪全都杂糅在一块,在一种莫名的冲动下,他竟说起了那些从未曾为外人所道的话。

    “…我想和他结婚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他愿意,我们可以去伦敦,去巴黎,或者柏林、南非。他不喜欢太热的地方,一到夏天就流很多汗,但也不能太冷,他嘴上不说,但其实很怕冷的,手一年四季都是凉的,要握很久才能暖起来。”

    裴淮兰似乎陷入了回忆里。

    “我想大学毕业之后我什么也不管了,只带着他出国。你还小,我走了之后,爸妈还能再培养一个中意的继承人。”

    喃喃低语时,他突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一直被困在七年前的那个夜晚。

    七年前,裴玉之车祸去世,车上还陪同一个女人。她叫季璟,是家道中落的假千金,更是裴玉之年少时闹得轰轰烈烈、满城皆知的初恋情人。一时间流言四起,裴家家主裴玉之与初恋深夜私会,最后双双赴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上流圈。

    裴太太既要消化丈夫去世的事实,同时还要忍受众人或同情、或讥讽的目光cao办葬礼。她本性不够坚强,急需大儿子归家撑起大局。

    七年前,得到消息的裴淮兰收拾了行李却没有回家,而是在深夜搭乘的士,从城市的一端赶到了另一端。他要去方见时的学校,带他离开。

    他有预感,这次回家会有什么东西将无可避免地改变。这种改变是此时的他无法想象、更无法承担的。

    路上裴淮兰对着手机敲敲打打。想说的话太多,但没有一句说出来让方见时听到。

    他改了又删,最后只发出简单而克制的一句:宝贝,我想见你

    过马路的时候,裴淮兰接到了母亲的电话。

    电话里女人早就哭哑了嗓子,有气无力的,又一次催他早日回家。狠心挂断后裴淮兰走到路灯下,与此同时外套里传来手机接收到消息时络绎不绝的叮咚声。

    不用看他都知道是各路亲戚发来的短信。

    他不想管,只想继续往前走,却发现每走一步,骨头都像被重物压着碾着一样疼痛难忍。

    手机振动的触感如同一根根锋利的细绳紧勒住他的心脏,一下又一下,越缩越紧。紧到他的呼吸都不顺畅,全身血液都在逆流。

    今夜人们在为他父亲的离世而惋惜。母亲电话里哭泣声、安慰声此起彼伏,他眼前突然出现一座灵堂,白的花黑的衣,人头攒动,混乱无序。

    父亲的照片摆在正中,并没有受到任何流言蜚语的影响。那张黑白照片里是一贯镇定温柔的脸庞,但他的眼神却像穿破次元般锐利地望着自己,厉声责问道:

    为何不回家?你要去哪儿?

    你已经长大,如果挑不起担子,两代人积累的家族产业将落入外人手中。

    家中还有母亲和弟弟,你的情人孑然一身,但你并非毫无牵挂。

    父亲的声音像是加了混响,余音久未断绝,直白而沉重地发问,如同寺庙钟响震耳欲聋:

    ——淮兰,他真的值得吗?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裴淮兰浑身震颤了一下。不知怎么,他拉着行李的手突然就垂了下来。

    那个晚上裴淮兰在公椅上坐了整晚,一夜未眠,任由清晨的雾气打湿长衣外套。

    前来觅食的麻雀好奇地歪头,打量眼前这个一动不动的庞然大物,片刻后它蹦到男人跟前,大着胆子啄了啄他的裤脚。

    尖锐的鸟喙毫不留情地扎向皮rou,却不想也一道扎破了男人幻想的泡沫。

    透明的泡沫里装着一个漂亮的房子和两个男人。装着天亮和天黑,装着少年和垂垂老矣,还有一条携手走了无数遍的街道,装着朋友真诚的祝福,还装着两三个与他们有着相似面庞的孩子。

    小小的麻雀不会知道,因为它好奇地一啄,梦境坍塌,缔造者的妄想也被压在残垣里一同破碎风化。

    对这毫不知情的男生从宿舍床上下来,睡眼惺忪边洗漱边打字:“睡太早了没看到信息,你昨晚有些失眠吗?”

    “我也想见你呀,但是最近太忙了,这几天一直在准备复试,还要复习之前学过的专业课知识。”

    “我自己是感觉希望挺大的,等我正式被公司录取了再和老公见面,下次见面要去海洋公园玩!【爱心】【亲亲】”

    昨晚发出的信息收到回复时,裴淮兰已经踏上了回家的旅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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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平坦的公路没有一丝颠簸,他握着手机的指尖却异常的苍白。即便如此,笔触还是一如既往看不出异常:“遵命,老婆大人【爱心】【亲亲】”

    这个时候只有裴淮兰知道,他们再也没有出去游玩的机会了。

    从今往后他不再是方见时的裴淮兰,而是以裴家当家人的身份活在世人面前,他永远不能再光明正大地拥抱他的爱人了。

    无法宣之于口,无法公之于众。

    就算再炽烈的情谊放在阴暗处也注定发霉腐烂,随时间悄无声息地消耗,迎来无果的结局。

    就像一方在日复一日的压抑里选择堕落,出轨、妥协、结婚生子,而另一方攒够了失望后,放手离开。

    裴淮兰面朝落地窗,将洒进来的阳光都遮挡住了。他不想释怀,也不想放手,于是对身后的弟弟说:

    “你应该庆幸我还愿意姓裴,小朗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对我说三道四——至少,你不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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